2018年09月

躍  下

 

輕輕的他一躍而下，像困在籠裏掙扎的小鳥奮身破門而出，終於他得到了自由，離開了讓他透不過氣的軀殼……

今天的筆者仍不能全然接受他的死訊，身為一位心理治療師，已經習慣了與痛苦的心靈打滾，卻沒想到死神突然來臨身邊，把曾為同學的他就悄悄地帶走了，聽說他受抑鬱症折磨了一段時間了，但知悉這一切已經太遲了，筆者回想起這一切時還是心在抽動着，淚珠依然在眼睛打滾，頭上就像籠罩着一片悲傷的黑雲。

當他走後，手機就響過不停，每次看微信都要深呼吸，潛水已久的同學們都突然從四面八方走出來關心此事，大家都一副愕然。在大家心目中，他是個陽光大男孩，在籃球場上奔馳，在實驗室裏認真地研究，還記得年輕時曾看過他的網上日誌，都是充滿正能量和堅持，曾是一個大家都仰慕閃亮的星星怎麼走上這條黑暗的懸崖邊？

筆者沒有再去尋找此答案，因為不想讓好奇打擾到別人的私隱，就讓這些自然地沉澱下來。但能肯定的是抑鬱症的確很大威力。

通過這次的經歷，筆者覺醒了很多身邊的人都不清楚抑鬱症是甚麼。抑鬱症其實很常見，根據世界衛生組織[WHO](2017)的報道，全球有超過3億人患有抑鬱症。最嚴重時，抑鬱症可引致自殺。每年有近80萬人因自殺死亡，自殺是15-29歲年齡組人群的第二大死亡原因，可惜的是全球只有不足一半的患者接受有效的治療。這些數字不只是數字，而是承載着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，可以隨時是我們身邊的人或者是自己，在我們不經不覺的時候，被抑鬱症的黑雲吞噬淹沒，在大家未及時伸出援手時，已被洶涌的大海捲走了。

筆者感慨，大家對情緒問題及精神病的認知是多麼的重要，有了這些概念大家才能及時發現身邊人的不妥，用心聆聽他們，找到適當的專業服務或資源幫到他們。以抑鬱症為例，其實不只是大家以為不開心那麼簡單，而是腦部的化學傳遞物失衡，導致情緒不受控地一直低落，患者不但會無原無故地一直地哭，而且患者亦會長期處於沒動力或沒興趣，就算電視播着最喜歡的劇集，也沒法感受到興奮或開心，思想也不受控地想一些負面的東西，覺得自己無用及失敗。這些都不會因為你說一句「唔好諗啲唔開心野」、「訓醒就無事」、「咁樣咁樣咪解決到」、「想開點」等說話而好起來，此刻患者只會覺得你不明白他們，當情緒已經支配了他們，這些說話聽起來都是在怪責他們「不爭氣」，只會令他們更關在自己的黑暗世界裏。

我們能做的是爬下患者的低谷看看他們的世界，感受他們的無助感，同理及明白他們的感受，只要一兩句「我感到你很難受/很辛苦，像被大石壓着，透不過氣來」，他們就會淚流滿臉，這些說話令他們的難過終於得以釋放及明白，通常人都很怕說這些負面一點的說話，因為自己也承受不了這份低沉，亦擔心會令對方更低沉，但試着在自己低落時想像一下究竟需要甚麼說話，你就會明白抑鬱症的患者不需要那些「假」的正面世界，因為他們覺得都不屬於他們，反而他們最需要是被明白。

《小王子》中曾提及，「一個人只有用心去看，你才能看見一切。因為，真正重要的東西，只用眼睛是看不見的。」

有時，死不是最可怕，要孤單地面對心中的痛苦煎熬困住出不來，才是最恐怖，而這些傷痛卻不是血淋淋的傷痕能見到，這種心中快要撕裂的感覺可能比死還更難受，他們才會走上這條路。如果大家都能用心去感受身邊人，早點發現「假笑」背後的「眼淚」，「堅強」背後的「脆弱」，當你發現你的家人朋友躲着退縮好一段時間，對事情漠不關心，甚至把身邊人推走，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送走，請溫柔地陪伴他們，早日找心理治療師或精神科醫生幫助，這些專業人士能更有效地治療他們，病不可怕，最可怕是一直在迷宮裏自己打轉。

參考文獻：世界衛生組織(2017年2月)。實況報道：抑鬱症。取自http://www.who.int/mediacentre/factsheets/fs369/zh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