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04月

面對死亡的故事

 

快將50歲的阿軒,是一位精神分裂症的患者,現時與90多歲的父親,70多歲的母親住在一起。阿軒在2年前確診患上癌症,起初只是有牙痛的症狀,但隨時間出現愈來愈多的不適,而且久久不癒,最終都要面對不想聽到的噩耗。

在面對癌病是屬於第幾期、治療時間要多長、生命剩餘的時間有多少、治療所產生的不適,等等的話題上,即使是醫生都無法完完全全告知阿軒,在這些恐懼以及擔憂面前,任何人都會想要逃避、否認。

在回答種種的問題上,阿軒選擇的是盲目的相信、期盼,例如在生日過後就會完成治療(醫生也沒能告知何時才能康復)、近來出現的頭痛是因為感冒(不願去想癌病的擴散、轉移)、聲沙是因熱氣,飲涼茶就會好(是癌細胞侵犯到聲帶、神經)。阿軒盡量不去發問,逃避有關的問題。

我相信這種回應的方式,背後藏著的恐懼、擔憂是有多麼的可怕,原來隨了死亡的恐懼之外,背負著更多的是上一位親人的離逝,以及母親的喪子之痛。

阿軒20歲時,比他大2歲的哥哥在過班馬線的時候被車撞倒,車禍離世,阿軒說涉事的車主”著左草”,”無仇報”,阿軒亦在兩三年內精神病病發。這種突然的、非預期性的死亡,在本質上剝奪了阿軒媽媽了解、體驗、理解死亡的權利,亦打破了媽媽這麼多年來建立的人生觀,如打破年輕人不會早死的信念(實際上死亡跟年紀不一定有直接關係)、摧毀了對兒子的期盼(華人社會對於子女的成就,作為自己人生的任務及意義)、破壞了自己對家庭付出所得來的成果(兒子長大,有成就,養育自己等等),當中亦產生了巨大的情緒漩渦,阿軒媽媽多年來一直無法處理,這種哀傷形成她的一種“coping”(應對方式),由於害怕、擔心家人再出現狀況(對死亡的恐懼),因此事事掛心,要求阿軒及丈夫按自己認為好的方式生活,例如一定要早睡早起、吃某些東西對身體好等等,而體貼的阿軒因為”看見”母親的軟弱,選擇按媽媽要求的方式活著,將近50歲的阿軒,到現在仍在自我與家庭中掙扎,一方面想搬離家庭過自己的生活,一方面擔心母親而無法放手。

而在自己的病情上,阿軒都不敢去想像及面對自己的死亡,因為阿軒無法預計媽媽再一次打擊下所面對的傷害。

死亡是人生的一次學習,在阿軒的生命中,被無法處理的哥哥的哀傷所限制,學習正確表達自己的情緒,容許並且擁抱這種傷痛的情緒,讓它伴隨著自己的生命,似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期望阿軒的家庭有一天能面對哥哥的離開,建立對死亡新的價值,迎接美好的人生。